中国女排提前一轮拿到了世界杯冠军。
其实,这个结果在中国女排又赢下了关键战,3:0胜美国队之后,就已经不可逆转了。
原来以为这是场艰苦的拉锯战,双方实力应该差不多,可能美国队还强点,但过程出乎意料,美国队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缴枪了。
看着这场比赛,突然就觉得和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的决赛有点像。
那次中国队最高的就是主攻手郎平——现在的郎指导,1米84,美国队有海曼,比郎指导高十几厘米,然后打球不讲理,跟男的似的。
中国女排小组赛就输给她们,决赛又遇见,对方还是主场作战,气势如虹,憋着要拿这个冠军。
那场也是3:0,中国女排出乎意料地顺利拿下。关键节点出在第一局最后,双方打成14平的时候(那时候还是每局15分制,只有发球方才能得分),袁伟民指导突然换上侯玉珠发球。
侯玉珠是新人啊,知道的人不多,美国人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心里觉得没底。侯玉珠一个发球过去,直接得分,第二个发球过去,美国队垫过网了,让郎指导打了个探头,中国队拿下。
之后美国队心态就崩了,输得稀里哗啦。
一
上世纪80年代是中国女排第一个强盛期,一口气拿了5个世界冠军,是中国女排获得世界大赛冠军的一半。
中国女排强大的时候,打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稳当,叫人放心。
对手是弱队,基本没机会。对手实力差不多,先崩溃的就是对手。对手要是强一点,中国女排敢下手,关键时候向上冲,不管输赢先打了再说。
这股劲儿,从教练到队员都有,所以经常能赢得出乎意料,也就是能带来惊喜。
废句话,前几天看中国男篮,对波兰队那场,最后十几秒,要有女排这股劲儿,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呢,就应该拿下来了。男篮不行,就是没这个气质。
这种特质从女排第一次拿世界冠军就显现出来了。1981年世界杯,女排遇到前苏联,那是当年的世界强队。
女排先赢一局,第二局前苏联队上来给了女排一个9:0,把女排打得有点懵,但女排死咬啊,一点点往回扳,竟然16:14逆转了。接下来第三局,女排打了个15:0,前苏联队竟然一分没得。
女排世界杯的赛制,所有队单循环打一遍,积分高者是冠军。那次女排拿下前苏联队后,第一个冠军就基本是囊中之物了。
最后一场打日本队,上来就是两局领先,算积分,冠军已经到手。三大球没拿过世界冠军啊,女排姑娘们也头一回,心理就波动了,精力完全不集中,让日本队扳回了两局。
袁伟民指导就跟队员说了几句,大意是,虽然冠军已经到手,但你们要是输了这场比赛,得后悔一辈子。
然后女排在决胜局就没再给日本队机会,全胜夺冠。
女排世界杯的颁奖曲是亨德尔的《英雄凯旋歌》,那听得叫人热泪盈眶。
那时,中国女排就是全中国人民的药,遇到难事了,生活困顿了,看一场中国女排的比赛,登时神清气爽,天高云淡,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那时候人都穷,需要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激励。
二
1981年11月16日,中国女排以7战全胜的成绩首次夺得世界杯赛冠军,成都车辆段职工观看中国女排夺冠实况,现场人山人海,欢呼雀跃
中国女排现在打成威风八面,拥有所谓强队气质,不慌不乱,给人特别稳当的感觉,其实也是经过了很多年的积累。
早在上世纪60年代,中国就请来了一个叫大松博文的日本人来帮助训练女排。
很长一段时间,横扫世界排坛的是日本女排,号称“东洋魔女”。日本女排个子不高,但特别能磨,进攻不行,可什么球都能防起来。欧美的大高个怎么扣都扣不死,最后自己就垮了。日本队凭着这一手,称霸多年。
而这些防守的本事,很多都是大松博文琢磨出来的。
大松博文来中国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个月,但却把他的魔鬼训练法有效地灌输到了女排队员的脑海里。
到了七八十年代中国女排出现在国际赛场上,本身就已经是强队了。刚开始还在亚运会上输日本队,但交手几次之后,日本队就落下风了。
比日本队强的是,中国女排有郎平这样的高个子重炮手,一段时间不停拿世界冠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冠军多拿几次,赢球成了家常便饭,那种强者的范儿自然就出来了。美国女排老输,缺的就是这个。
说巧不巧,就在中国女排连续夺冠的那几年,中国的电视台在播放一个日本的热血青春剧,叫《排球女将》。
这个连续剧讲了一个条件一般的女孩小鹿纯子,刻苦训练,发明了一种空翻扣球的绝技,叫“晴空霹雳”,练到炉火纯青,接下来又练出了升级版“幻影旋风”和双人版“双重晴空霹雳”,终于入选日本奥运队的故事。
其套路颇似动画片《足球小将》。缺什么想什么,日本队不就是缺好主攻嘛。
可能日本人自己都没想到,《排球女将》点燃的是中国青少年的排球热情。那个年代中国女排连着拿冠军,攻能攻上去,磨也能奉陪,压制着日本队抬不起头来。
中国的观众一边还看着《排球女将》,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觉得女排把练得那么苦的日本队都打成那样,自己肯定练得更苦。那么学习女排,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有趣的是,日本的球迷非常喜欢中国女排。有时候觉得那些日本球迷,把自己女排实现不了的东西,干脆就寄托在中国女排身上了。
他们尤其喜欢郎平的替补杨希。因为杨希长得特别漂亮,名字发音又像日语“呦西”,非常顺口。我老觉得,他们可能不止一次地幻想,杨希要是我们队的该多好。
很早以前,现场看过中国女排一场比赛,在工人体育馆,是场友谊赛,对手是保加利亚队。
当时保加利亚队是欧洲强队,不过真不是中国女排的对手。上来打了没多会儿,就丢两局了。这时候观众不干了,开始“倒戈”为保加利亚队加油。为啥啊,打得太快了,大老远赶来看,没一会儿就结束,那哪行啊。
还有一部分观众开始大喊侯玉珠的名字,就是前面提到的两球发死美国队的那位。
当时和美国队那场比赛还没发生,侯玉珠是第一次进国家队,纯新人,观众的意思,都打成这样了,袁伟民指导你就别再用主力了,让我们看看新人也行啊。
后来袁指导还真把侯玉珠给派上来了,但对比赛的走势根本没有影响,还是过于痛快地赢了。
那种感觉,又是爽,又有点遗憾。
女排让人骄傲,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和女排搭上点关系。
还有中国女排的副攻手杨晓君,就是三里屯二中的。我家窗子就能看见三里屯二中的大门,经常看完女排比赛看会儿三里屯二中,仿佛这样心里就很满足。
没想到后来考上大学,还和中国女排当了同学。当时中国女排的副攻梁艳退役,到我们系上学,比我小一个年级。
梁艳人漂亮,还是唯一一个五连冠都参加的队员。不知道系里怎么想的,居然找我谈话,问我能不能帮梁艳学英语。我哪敢啊,我自己英语二把刀,动不动就不及格的主,完全不敢应承。
1980年代,中国自己也拍了部非常火的女排电影,叫《沙鸥》,据说本来想请中国女排的周晓兰或者杨希主演。
可那二位大神天天训练打国际比赛,演不了。最后还是郎平推荐了自己在北京女排的队友常珊珊。常珊珊演完电影后也到我们系里。
我真是有幸,在大学里近距离看了女排队员打球,只不过她们打的是篮球。
学校组织的篮球赛,以系为单位参赛,梁艳、常珊珊加上同在系里读书的北京女篮的德力巴尔,这阵容无敌了。
三
几十年来中国女排也有沉浮。
1981年打前苏联队一个15:0,1988年,汉城奥运会又让人家还了个15:0。这口气到了2004年雅典奥运会才捯饬回来。
那一年,俄罗斯队如日中天的,谁都打不过。而中国女排经历低潮,各种不顺,决赛碰到俄罗斯,大概率失败。
比赛进程似乎也在证明这一点,前两局中国女排都是咬到最后没咬住,输掉了,很多人都觉得比赛要结束了。谁都没料到女排突然醒了过来,开始发威。
这一通绝地反击打得惊天动地,任凭俄罗斯队怎么抵挡都没用,最后是连扳三局,逆袭成功。那场比赛看得人连气都不敢喘。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阵子我在报社,和奥运报道组一起熬夜,大部分人在楼上,我因为要边看球边写稿子,自己一个人在楼下的办公室,球一结束,就听到了楼上的欢呼。什么叫荡气回肠呀,这就是!
事后看报道,许多球迷都看得泣不成声。不是因为赢了一场球,而是因为“女排精神又回来了”。
体育比赛总有种神奇的作用,打的时候就是一场比赛,但它结束了,又不仅仅是比赛。它总能勾起许多比赛之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比如2007年战乱刚息的伊拉克夺得足球亚洲杯,就让伊拉克人团结了许多,2010年西班牙队拿到世界杯冠军,也曾让身陷泥潭的西班牙经济小小振作了一下。
1981年中国男排在世界杯预选赛上逆转击败韩国队,过程和女排赢俄罗斯一样,引发出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
这也算是一种怀念吧。
托女排的福,这样的怀念还是经常会出现的。
上次里约奥运四分之一决赛赢巴西、这次赢美国,都让曾经的美好回到眼前,仿佛时间逆流。
女排似乎是生命中的一个标识,一个符号,它时常闪现,意味着我们的与众不同。
文/老猫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