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邻国,正酝酿着一场性别犯罪风暴。韩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生育率跌破1的国家,每名女性平均生育不到1个孩子,总人口只有5000万(举个参照物,上海有将近3000万常住人口),严苛的上下级关系、性别秩序,让韩国社会常年苦不堪言。近日,韩国SBS广播公司公开了“N号房”的运营者之一“博士”长相,这是继素媛案、华城连环杀人案(《杀人回忆》案件原型)之后,又一桩直接公开犯人长相的案件。
韩国,又出事了。
一个共犯人数高达26万人的恶劣事件被曝光,近230万韩国民众在青瓦台请愿,要求公开背后嫌疑犯的真实信息。这是韩国史上人数最多的一次请愿,而这一切,都源于引发全韩轰动的“N号房”事件。
“N号房”事件
最近,韩国警方逮捕了代号为“博士”的男子,揭开了一宗从2018年下半年延续到2020年3月,比李胜利性交易、郑俊英分享性爱视频更令人震惊的大规模网络传播、销售性犯罪视频事件。据CBS报道,当地时间3月23日,“N号房事件”的三大运营者之一“Watch man”也已被警方抓获。
而“N号房”,就是这26万人共同操纵女孩,对其进行性剥削的现场。
“N号房”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房间,而是在通讯软件Telegram上所建的多个秘密聊天群,其中按数字命名的聊天室被统称为“N号房”。在这些群里,会员们可以观看作为性奴役对象的女性,被非法拍摄的性视频和照片。许多女性被迫裸露身体,进行手淫,自残,或被指定的人强奸之类的“表演”。其中不少受害者甚至还未成年。
截止至目前,根据警方所掌握的线索,被害女性多达74人,其中16人为未成年人,而最小的受害者年仅11岁。
“博士”等人是怎么作恶的?26万名共犯又是怎么来的?
一切要从2016年说起。
当时韩国最臭名昭著的非法色情网站“Soranet”被关闭,该网站的管理员被捕。一位名叫Godgod(神神)的匿名男子声称,他将用群聊的方式分享性爱视频,发誓要“重造Soranet的荣耀”。作为“房主”,Godgod开了8个聊天群,鼓励男性在群里上传自己偷拍的色情视频。不仅如此,他还用“女护士、女教师、女中学生”等标签给视频分门别类,做好管理,让大家想看哪个看哪个。
此外,他还将女性驯化为“奴隶”,对其进行性剥削,再专供给群友享用。
他就像游荡在推特的幽灵,在那里物色上传过自己照片的未成年少女,并黑掉这些账户,当这些女孩再登陆时,他便能拿到帐户的密码,甚至是注册时留下的电话号码、电子邮件和家庭住址。
随后,Godgod冒充警察,发送“已经接到对你们帖子的举报,请在发送的链接中输入个人信息并接受调查"的消息,获取女孩的真实信息,再以“散布淫秽信息要进行调查”为由,威胁女孩们当自己的“奴隶”,否则就告诉家长。
很多女孩迫于无奈服从后,他便强迫这些女孩发全身照,并让她们拍摄下自己脱掉上衣,露出胸部,像狗一样叫唤,赤身裸体躺在男公厕的地上,对着镜头自慰表演等镜头。只要女孩反抗,他就威胁要这些东西发给她的家人朋友们,让她身败名裂。就这样,女孩们一步步成了性“奴隶”,成了“N号房”成员嘴里的“来月经的东西”,或者“xx狗”。
据韩媒统计,每个房间分别上传了几百条3-4名女孩为主角的视频,据此推算,8个“N号房”里至少有20名“奴隶”。
随着“奴隶”的照片在网上流传,“N号房”火了。
而Godgod ,后来被曝光说是一位即将参考高考的高中男生。去年2月,Godgod“隐退”,并把管理权交给了其中一位房间的管理员——也就是“N号房”的二代头目“Watch man”,跟随他的人称他为“领主”或“守望者”。Watch man 作为继承者,主管2000多人的“高墙房”。
“高墙房”是进入“N号房”的第一道关卡,过了“高墙房”,才有机会进入“N号房”。
光是“高墙房”,就衍生出4个小“房”,共有7000多人。在这些房间里,卧底记者目睹了超过3000条淫秽色情内容,大多数是性侵儿童的非法色情视频内容,一天内一般就有1.5万条。不上传淫秽内容、或者参与色情对话的衍生房成员,随时会被踢走;上传了非法视频的成员,则就有机会被邀请加入最高级别的“N号房”。
据说,比起“N号房”,其他“房”里的淫秽内容实在是不值一提,于是每当“N号房”的链接出现时,成员们就像食人鱼一样急不可耐地扑上“猎物”。“N号房”就像诱饵,让性犯罪走向了更极端。不过,在运营者Watch man眼里,对女孩进行性剥削是男人建立权力和勋章的方式,算不上犯罪。
当房间因为审核或举报而被摧毁的时候,他会把成员们安置在一个叫做“避难所”的群,重建房间后,再把人拉回来。去年9月,Watch man突然消失,一位出身大学学报编辑部、写过非常多时政论文的年轻记者,开始用“博士”的网名统领一切。
“博士”将这些聊天室变成了更加残酷的人间炼狱:使用“高薪岗位”诈骗的招数物色“奴隶”,从成员独自作案变成了成员集体作案,开创用门票划分房间等级、在房间分销淫秽视频的暴利模式。这些视频总共吸引了26万人观看,获利几亿韩元。
“博士”开了3个“付费奴隶房”:一级门票收费20万到25万韩元,二级收费60万韩元,三级收费150万韩元,且只收比特币,谨慎又隐蔽。被曝光的一间“博士房”里,写着这么一份公告:“入场费$700。你知道色情的成本不只于此。花这点钱,你就可以观看名人女性及素人女性的各种视频,简直不要太划算。”
“博士”把部分会员发展成自己的手下,指示他们对“奴隶”进行性暴力、洗钱、散布视频及运营“博士房”。这些会员中甚至还有未成年人。
对“奴隶”,“博士”胁迫女孩们录下在身上用刀刻“博士”和“我是奴隶”等字样的过程,作为自己驯养了忠诚奴隶的勋章,供他在“付费奴隶房”炫耀。
他还要求女孩们光着身子,把内裤蒙在头上,或者让她们像疾病发作一样翻转眼睛,身体哆嗦。视频里,女孩们全都伸着小指比出字母“C”的形状,这是"博士出品"的标志。他甚至让幼虫在女性的体内爬来爬去。
视频内女性痛苦地挣扎着,成员们却很兴奋,正如一旦有新面孔的“奴隶”出现在房间,他们就激动地喊着"让我们来收拾你!"
真实“奴隶”故事
“奴隶”们的遭遇,是这一人间炼狱的缩影。
崔智秀(化名)是个二十岁多的女孩,她从3年前就陷入贫困状态,因为欠债,她频繁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
银行贷款越滚越多,就连房租也交不起的时候,她在推特上发现了一篇招聘兼职女工的文章,承诺的薪资是300万到600万韩元,联系方式是一个Telegram的ID。她马上联系上了这位ID为“博士”的人,说她很需要这份工作。很快,“博士”回应了她,说工作内容很简单,只需陪匹配到的男性聊天、吃饭,结束后可以当场结算。
在她的记忆里,“博士”有着年轻男性好听的嗓音。在她考虑与“博士”联系的人见面时,“博士”说要给她预付款,并要求崔智秀上传正脸照和身份证照片,并要求她提供真实的联系信息。网上经常有用身份证照片认证身份的做法,所以崔智秀觉得这没什么。
她不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
一个帐户名为“ Fox Bomb” 的男人上线,开始问崔智秀要正脸照片,要她做一些指定动作,最后居然向她索要裸照,说越听话挣得越多。她感觉不对劲,但博士突然寄来一张存折的照片,证明“Fox Bomb”已向他们的帐户打款160万韩元。
崔智秀被告知:只要发了裸照,就能拿到这笔钱。
虽然纠结,她还是发去了裸照和7张胸部照片,并把聊天室设为3秒后自动删除聊天记录。当时的她还抱有幻想,以为隐私照片只会在这个一对一的对话框里存活3秒钟。渐渐地,“Fox Bomb”的要求变得越来越离奇,要她发一张内衣外翻的照片。崔智秀拒绝了。
此时“博士”再次出现,他要求崔智秀跪在镜头前,录下自己认错求饶的视频。见崔智秀没有回应,他发去一张崔智秀的电话通讯录截图,威胁说:“我现在只需按下发送按钮,所有朋友都会收到你的裸照。”
崔智秀崩溃了,退出对话框后,她马上删除了Telegram。
可不到一个小时,有人匿名给她的SNS发来消息,说:“你的裸照正在Telegram上分发,请不要再把照片发送给‘博士’了。”崔智秀这才发现,自己被贴上了“博士的奴隶”的标签,被成千上万的人在“博士房”里围观。无奈之下,她只好换掉电话号码,逃到朋友家避难。
像崔智秀一样的女孩,不止一个。
另一位化名李恩惠的女高中生有着类似的经历,她试图打工养活自己,没想到遇见了“博士”。事发后,她第一时间退出Telegram,并换掉电话号码。
可焦虑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她在手机上存上112紧急呼救电话,大量吞食着抗抑郁的药物。
还有受害者收到了这样的威胁:“喂,你好像还活着?但从表现来看,你好像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以前说过,如果不听话,就毁了你的生活。收到此邮件,就立即答复。我已经给你的学校发了个U盘,还会把你在浴室里用假阴茎自慰的视频和你的性奴隶合同一起发给你爸爸,还会传到推特上让大家欣赏。别以为你逃得掉。”
韩媒证实,光是靠“高薪工作”陷阱,威胁曝光裸照、去杀害她们的亲人,或者宣称她们是卖淫女,博士性剥削了最少20位女孩。
因为Telegram上的谈话记录已经丢了,受害者连收集自己被恐吓和胁迫的证据都做不到。
相较受害者的凄惨境地,“博士房”里的成员们却像追随国王一样,追随着“博士”。
在一个有1万多人的房间里,“博士”发布了一本他所写的关于如何拍摄和剥削女性的小说,获得了成员们的欢呼。他们要求看到更多被性剥削的女孩。
这样进出“博士房”的人,足足有26万名。
更可怕的是,这26万人里,没有一个内部告发者,如果不是有记者卧底举报,这些人还会继续享用“奴隶”,做“博士”最忠诚的同伙。
“韩国,好像是为加害者建立的国家”
新闻曝光后,韩国女性崩溃了。
真的……你没把女人当人看啊?
参与这件事的几万名男性还好好活着,搞不好跟我擦肩而过。
大家要求严惩主谋,要求公开参与性剥削者的个人信息。
曾出演《请回答1988》的女星李惠利在个人SNS上传了“公开‘N号房’涉案人员的真实身份,并建立照片库”为题的请愿截图,说:“超越愤怒,请一定要严惩。”郑容和、孙秀贤、边伯贤、白艺潾、河妍秀、文佳煐、赵权、权正烈、柳昇佑等艺人也要求公开“博士”等人的真实身份。
部分韩国民众感到绝望:这几年,韩国的米兔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却既没有查清让总统赌上了自己名声的张紫妍自杀悬案,也没有缓解具荷拉被性爱视频威胁、伤害的痛苦。
性别暴力就像海面下的冰山,看不见,却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如果在一样的年龄,女孩们受到性剥削,男人却靠性犯罪获利;如果受害者的裸照满天飞,加害人的信息还被保护得严严实实,“韩国,好像是为了加害者而建立的国家”;如果得知女孩们的遭遇,男性不但没有反思,反而赶紧去色情网站搜索“N聊天室,韩语,高中,中学”;如果听见女孩的哀嚎,男性的第一反应是:真委屈。我花了钱没买到A片,现在还来挨骂。
如果有人,恳求国家给个受害的未成年女孩一个公道:求你了,求你了。对观众要以跟未成年性交易来处罚啊。而“司法体系向女性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法律永远无法保护你们”。
如果喊着“姐姐来了”,女孩们团结在一起,也没能扭转“女人是玩物,是性奴隶”这一颠覆人性的社会认知,促进修改国家的性暴力法,保护女性的权益。
那么,这个国家,就不曾对女性抱有哪怕一丁点的善意。
别做沉默的加害者
面对“N号房”事件,韩国女检察官徐智贤说:这是一场国家危机。如果不能正确处理‘N号房’,我们的孩子将住进我们亲手打造的‘地狱’。”
从印度,到韩国,以女性为对象的恶劣事件不断发生,进出“N号房”的共犯,理所当然践踏着女性的尊严来满足自己的性欲:“男人享受比女人更多的权利是天经地义,N号房里的人也只是在享受正当权利而已。”
从素媛案到具荷拉案,再到“N号房”,大家早就听够了“加害者做错了,但受害者也没有做得好”这种和稀泥的话,也受够了“当时为什么没有反抗“的责备。
有人说:让女人陷入危险的是男人,拯救大家的却只有女人。
有人说:等着受害者闭嘴,等着能说话的人消失。这么对待受害者,不就是把人当作现代慰安妇吗?我们国家强硬要求日本为慰安妇道歉,却对本国性犯罪者宽容得不得了。真可笑。
有人想不通:一个性别歧视严重到不把女性当人的国家,居然还想让自己当个乖巧的女儿,当个好妻子,为国家生儿育女,这个国家不会觉得丢人吗?
有一位女高中生发问:“对于这个国家的男性来说,女性是什么样的存在?对女性来说,大韩民国是什么样的国家?下次大选开始,我也有投票权了,这是国民能发出的最低限度的声音,政府说:所有的权力都来自国民。可是,作为女性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国民认可了。我能做的不多,可是,有力气的大人们在干什么呢?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算什么呢?如果是把这样的国家留给你,你不觉得羞愧吗?”
还有人问:男人们除了沉默,以及用“我没进过N号房,这件事跟我无关”来脱责,他们都在干什么?被女性骂成“潜在罪犯”,觉得委屈吗?在我看来,他们一点也不委屈。
是的,不是所有的男性都是罪犯。韩国5000万人口,26万共犯平均下来,是100位男性里的一个。但就是这1/100,让韩国女性陷入了恐慌:大家的生活早就被毁了——制造了宽松的性犯罪环境的男性,都是加害者。
如果不愿意被称为“潜在罪犯”,那么不应该站出来吗?不应该揪出把女孩子当玩物,还为此鼓掌欢呼的败类吗?不应该跟团结自救,却始终不曾被重视的女性站在一起吗?
跟还愿意相信你们的女性站在一边吧,不然,这个国家真的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