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地说,我国第三批航天员的选拔今年将启动。前期调研、实验都已完成。”5月16日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时,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副主任杨利伟介绍说,天舟一号货运飞船与天宫二号空间实验室成功完成首次推进剂在轨补加试验,这是载人航天工程空间实验室飞行任务的收官之战,正式宣告中国航天迈入“空间站时代”。
新时代来临,需要新时代的航天员。
空间站时代需要什么样的航天员
新时代的航天员需要具备哪些素质?
杨利伟分析,在空间站中,科学实验大大增多,需要航天员有更多的知识储备,“过去我们第一批航天员都是本科生,从现役空军飞行员中选拔,而现在会更多从工程角度考虑,增加飞行工程师、载荷专家,从地方、社会上选拔工程师和科研人员,大都需要研究生以上学历。”
新型航天员的选拔与训练标准也进行了调整,身体素质方面的要求也许不如第一二代航天员那么严格,但需要有更稳定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长期在狭小空间高负荷工作的忍耐力,对慢性病的检查也更加严格。
从身体上看,航天员像飞行员一样,不仅要健康而且要完美,“骨折过的就不选了,阑尾炎手术能容忍,但胸部做过任何手术不行。如果近视了就很难选上,因为进入太空载荷大,很容易视网膜脱落。”杨利伟说。
中国特色的载人航天事业启动伊始就确立了三步走战略:第一步,发射载人飞船,将航天员安全送入近地轨道,建成初步配套的试验性载人飞船工程,开展空间应用实验;第二步,突破航天员出舱活动技术、空间飞行器的交会对接技术,发射空间实验室,解决有一定规模、短期有人照料的空间应用问题;第三步,建造空间站,解决有较大规模、长期有人照料的空间应用问题。
“前两步已圆满完成,我们开始实施第三步了。”杨利伟说,航天员队伍的建设规模主要取决于执行飞行任务的密度、培养训练周期,以及飞行任务对乘组的基本要求等因素。初步计划,每间隔4年左右,选拔一批航天员。
他介绍,2019年发射长征5号B火箭,试验成功后,就可以在那年年底用它将核心舱发射上去。紧接着还要发射神舟12号、神舟13号载人飞船。届时,航天员在太空驻留的时间会更长,航天员飞行的机会也更多。
神舟12号征天任务会派谁去?杨利伟透露,还将由第一代、第二代航天员新老搭配完成。
2022年,我国计划将空间站实验舱Ⅰ和实验舱Ⅱ发射上天,届时将实现航天员长期在空间站驻留,并进行各项科学实验。其间将有多次载人飞行和货物运输,航天员要出舱工作。
“新一批航天员会选拔10到12名,其中女性为两名左右。从国际惯例上来说,各国女航天员的比例都比较小,而且未来空间站的工作科研任务负荷大,有长时间出舱任务,重体力活动多,不一定适合女性。”他说。
航天员“自带光环”,但责任比荣耀更重
杨利伟从2003年太空成功返回以来,中国航天员们走到哪里都受到热烈欢迎。在美国唐人街,老华侨不收他们的饭钱;在香港,中国航天员被誉为“最没有争议”的代表团,所到之处受到市民和孩子的追捧。
航天员“自带光环”,几乎在任何国家都是如此。但杨利伟反复强调,航天员的责任比荣誉光环重多了,必须对这个职业有理解,才能进入这支队伍。
去年,“绿航星际——4人180天受控生态生保系统集成试验”在深圳进行,4名志愿者进入密闭舱。这些心理素质很好的年轻人在一段时间后心理出现波动。杨利伟给他们写信,也打电话进行心理支持。
他说,这很正常,在半年里,大家不能与家人团聚,被限制活动,还要进行高负荷的工作,困惑是正常反应。
航天员在头低位的平躺60天训练也是这样,到20多天时会很烦躁。“航天员是一项高风险、高负荷的工作,必须深刻理解这个工作性质,有了奉献精神,才能挺过来。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他说。
航天员甚至会经常面对死亡。
杨利伟回忆了他第一次“进军”太空的时候,2003年是太空灾难年,2月1日美国“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爆炸解体,7名宇航员全部遇难。当年8月23日巴西阿尔坎塔拉航天基地一枚运载火箭在接受最后检测时突然发生爆炸,20多人遇难。此前,神舟2号返回时,降落伞没有打开,返回舱硬着陆,如果人在里面必死无疑。
面对重重死亡阴影,中国的航天员队伍没有人退缩。“经验教训要吸取,但我们仍然要飞天”,杨利伟笑着说,当时是14个人竞争1个席位,不像现在机会那么多,竞争还特别白热化。
在杨利伟看来,载人航天的队伍构建了一个非常好的氛围,“当我把名字写在国旗上的时候,我就理解了:中国航天员,是荣誉更是使命,是责任。冒生死风险,对我和我的祖国都意义重大”。无论是哪一代人,无论是什么特点的人,只要进入航天员队伍,在这个氛围中浸润,都会有这个觉悟。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问:“如果是普通正常人坐着你当时的神舟5号能活着回来吗?”
杨利伟略一思考,“活着,是没问题的。”
他在整个飞行过程中经受了两次大的考验。一次是长达26秒的共振,全身使不上力,内脏很难受。另一次是返回时冲回稠密大气之后,降落伞破了一些,返回舱急速落地后一下弹起,再摔下去。杨利伟整个人向右肩方向撞去,头部猛甩过去。麦克一下把他的嘴捅破。
记者看到他嘴唇下方的白色伤疤,虽时隔14年,仍清晰可见,“普通人可能会骨折。”他说。
“登月我们有信心”
“探索宇宙奥秘是人的天性,对我们航天员来说,更迫切!总想飞得更远一些,在太空驻留的时间更长一点。”杨利伟指出,嫦娥计划推进顺利,今年将完成“绕落回”的返回,离中国航天员登上月球又更进一步。他预计,中国航天员会在2030年前后登月。
“登月我们有信心!”杨利伟说。
他清晰地记得,一次国际会议中一名日本航天员调侃:“你们中国人奔月的美丽传说倒是挺多的。”杨利伟回答:“我们中国人不仅要登月,而且要走得更远。”
这几年,他们一直在组织相关专家研究论证,谋划中国载人航天的后续发展。杨利伟大致描绘了中国载人航天未来50到100年的奋斗计划——逐步从近地空间走向地月空间,进而走向深空,支撑国家发展利益向地月空间拓展。具体步骤是在建造好、运营好、管理好、应用好空间站的同时,开展载人月球探测核心技术攻关,验证关键技术,同时瞄准未来50年乃至更长远的时间区间,谋划建立地月空间的开发和利用能力,建设形成我国主导的地月空间安全圈、经济圈、科技圈,在人类探索浩瀚宇宙中作出中国人更大的贡献。
中国人第一次进入太空,生存环境相当艰苦。杨利伟记得,环游地球21个多小时只有冷的、像小月饼之类的即食食品,让他没什么胃口。他开玩笑说:“现在的航天员住上了套间”,景海鹏、陈冬在太空冲泡了航天小微茶,有100多种食品供他们选择,山西人可以带上醋,四川人能带上辣酱。很多外国宇航员都说,中国航天员真有口福。
“相信以后我们的飞行会越来越安全、舒适,我们会去火星甚至更远!”杨利伟说。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陈剑